1735年12月9日(第5/6頁)

“海瑟姆!”父親再次吼道。他離開母親身邊,開始沖下平台追擊入侵者。他們之間的距離立刻就縮短了,但這還不夠,我轉身逃跑,不料卻看見第二個人出現在樓梯口,執劍在手,擋住了我的去路。他和前一個人的裝扮完全一致,但我還是看到了一處區別: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很尖,搭配著面具,讓他看起來仿佛就像是醜陋、畸形的龐齊先生。一時間我愣住了,隨後我轉身看見我身後那個獰笑的人已經轉向去和父親打了起來,他們手中的刀劍鏗鏘作響。父親已經丟下了提燈,他們就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下交鋒。這場短暫又殘酷的搏鬥不時被兩人的哼聲與刀劍鋼鐵相交的鳴響打斷。即使是在這激烈又危險的時刻,我還是忍不住希望能有足夠的光線讓我好好看看他戰鬥的模樣。

隨後戰鬥就結束了,那個獰笑的殺手再也笑不出來了,他丟下手中的劍,慘叫著從樓梯扶手上翻了下去,落在下方的地板上。那個尖耳朵的入侵者已經爬上了一半的樓梯,但他又改變了主意,突然轉身逃進了門廳。

下方傳來一聲大喝。越過扶手,我看見了第三個人,同樣戴著面具,他招呼著那個尖耳朵的男人,然後兩人一起從平台下方消失不見了。我擡頭一看,就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父親的臉色變了一下。

“遊戲室。”他說。

下一刻,在我或者母親能阻止他之前,他已經越過扶手,朝門廳跳了下去。在他跳下去同時,母親也驚叫道:“愛德華!”她喊聲裏的痛苦回蕩在我的腦海中。不。我此刻唯一的想法是:他拋下了我們。

為什麽他會拋下我們?

當母親沿著平台,朝我站在樓梯頂的位置跑過來的時候,她套在身上的睡衣已經淩亂不堪,臉上也滿是驚恐。在她身後又出現了另一位入侵者,他從平台另一端的樓梯上冒了出來,就在母親趕到我身邊的同時,他也追上了母親。他一只手從後面抓住了母親,同時另一只手揮劍向前,打算讓劍鋒劃過她暴露在外的喉嚨。

我毫不遲疑地動了手。我當時甚至根本都沒有去想這件事,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這一點。但我那時如行雲流水般連續地跨步上前,伸手從樓梯上拿起死去襲擊者的劍,把劍高舉過頭頂,在他劃開母親的喉嚨之前,我用雙手把劍刺進了他的臉。

我瞄得很準,劍尖穿過面具的眼洞,刺進了眼窩。他的慘叫聲劃破夜空,與此同時,他從母親身邊退開,我手中的劍也嵌在了他的眼睛裏。隨後他撞倒在樓梯扶手上,長劍也摔落下來,他踉蹌著搖晃了一陣兒,然後跪倒在地,身體向前栽倒,頭顱還沒觸地就斷了氣。

母親撲進我懷裏,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這時我已經拿起了劍,正牽著她的手走下樓梯。不知有多少次,父親在離家去工作的時候對我說過:“今天家裏你來負責,海瑟姆,你要為我照顧好你母親。”現在,我真的做到了。

我們走到了樓梯口,整棟房子似乎已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此時門廳裏空無一人,雖然四處閃爍著某種不祥的橙色光芒,這裏依然十分昏暗。空氣開始因煙霧變得渾厚,但透過朦朧的煙氣,我看見了許多屍體:殺手的、被殺死的仆從的……還有伊迪絲,她的喉嚨被人割開,倒在一片血泊裏。

母親也看見了伊迪絲,她抽泣著,試圖把我拉向正門的方向,但遊戲室的門半掩著,而且我聽見裏面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裏面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我父親。“父親需要我。”我說著,一邊試著從母親身邊掙脫,她明白我打算要做什麽,拉著我更緊了,直到我強行抽回了手,我用的力氣太大,讓母親一下摔倒在地板上。

在那奇怪的一刻,我發覺自己在為該扶母親站起來還是該道歉感到左右為難,看到她倒在地板上——因為我才倒在地板上——讓我驚駭無比。但隨後我聽見遊戲室裏傳來一聲大喊,這一聲已經足以讓我放下母親,沖進遊戲室門裏。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書架裏的隔間已經打開了,我能看見裝著我那把劍的盒子就在裏面。除此以外,房間裏和往常一樣,就像上次訓練課結束時那樣,蓋好的台球桌被挪到一邊,為我騰出訓練的空間:今天早些時候父親還在這裏教導我,訓斥我。

而現在,父親卻跪倒在這裏,奄奄一息。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已經把手中的劍深深地刺入父親的胸膛,長劍沒至劍柄,劍刃從他背後穿出,鮮血從長劍滴落在木質地板上。不遠處站著那個尖耳朵的男人,他臉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他們兩人合力才打敗了父親,但也僅此而已。

我猛地撲向兇手,他吃了一驚,來不及從父親胸口拔出他的劍。相反,他跨步讓開,避開了我的劍鋒,他松手放開劍的同時,父親也倒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