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5年12月10日(第3/5頁)

“是我聽到的那次爭吵嗎?”我問道。

他斜視著我。“所以你聽到了,對嗎?我希望你不是在偷聽吧?”

他話裏的語氣讓我萬分慶幸自己並沒有偷聽他們談話。“不,伯奇先生,我只是聽見有吵架的聲音,僅此而已。”

他緊緊地盯著我。為我說了實話感到滿意之後,他面向正前方。“你父親真是既頑固又難以捉摸,這兩者只怕不分伯仲。”

“可他並沒有忽視你的警告,先生。畢竟,他還雇了兩個士兵。”

伯奇先生嘆了口氣。“你父親並沒有認真對待這個威脅,本來他什麽都不會做的。既然他不聽我的,我只好采取措施,把消息告訴了你母親。是在她的堅持下,他才雇了那些士兵。現在我真希望當時我能用我們組織裏的人換掉那些士兵,我的人不會那麽輕易被打倒。我現在能做的,只有努力尋找他的女兒,還有懲罰那些該為此負責的人。要做到這些我需要知道為什麽——這次襲擊的目的是什麽?告訴我,海瑟姆少爺,對於他到倫敦定居之前的生活,你都知道什麽?”

“我一無所知,先生,”我答道。

他幹笑了一聲。“好吧,看來我們倆都一樣。事實上,不止是我們不知道。你母親也幾乎什麽都不知道。”

“那珍妮呢,先生?”

“啊,同樣神秘莫測的珍妮。她曾經有多美麗,就有多讓人沮喪,她曾經有多可愛,就有多麽難以捉摸。”

“‘曾經’,先生?”

“表述方式而已,海瑟姆少爺——至少我還全心全意地抱著希望。我仍然希望珍妮在那些歹徒手裏能夠平安,只有她還活著,對他們才有價值。”

“你認為他們綁架她是為了要贖金嗎?”

“你父親非常富有。你們家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財富才被人盯上的,而你父親的死是他們計劃外的。這當然有可能。現在我們有人正在調查這種可能性。同樣,歹徒的任務也可能是刺殺你父親,我們也有人在調查這種可能性——那麽,就我看來,當然,因為我很了解他。如果說他有什麽敵人的話:我的意思是,有能力籌劃這樣一場攻擊的敵人,而不是什麽心懷不滿的佃戶——可我想不出他有任何可能的敵人,我相信歹徒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解決一段恩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段恩怨恐怕由來已久,有可能與他來倫敦之前的那段時間有關。珍妮是唯一了解他來倫敦之前那些事情的人,她可能知道答案,但無論她知道什麽,她現在已經落在歹徒手裏了。不管怎樣,海瑟姆,我們都得找到她。”

他說“我們”這個詞的方式有些特別。

“正如我所說,我們認為她被帶去了歐洲的某個地方,所以我們將在歐洲對她展開搜索。而且是由‘我們’去搜索,我指的是你和我,海瑟姆。”

我吃了一驚。“先生?”我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沒錯。”他說,“你要和我一起去。”

“母親需要我,先生。我不能把她丟在這裏。”

伯奇先生再次看著我,眼神既不親切也無怨恨。“海瑟姆。”他說,“這個決定恐怕由不得你。”

“只有我母親才能決定,”我堅持說。

“嗯,確實如此。”

“你指的是什麽意思,先生?”

他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襲擊事件那天晚上之後,你和你母親談過話嗎?”

“她實在是太傷心了,除了戴維小姐或者艾米麗,她誰都不肯見。她一直待在房間裏,戴維小姐說,等她想見我的時候,會喚我過去的。”

“等你見到她的時候,你會發現她變了。”

“先生?”

“遇襲的那晚,特莎目睹了她丈夫的死,還看見她年幼的兒子殺了一個人。這些事情會對她造成嚴重的影響,海瑟姆,她可能不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那麽她就更需要我了。”

“也許她需要的是療養,海瑟姆——可能的話,在她身邊,能讓她想起那個可怕夜晚的東西越少越好。”

“我明白了,先生。”我說。

“如果這對你有所打擊的話,那麽我很抱歉,海瑟姆。”他皺著眉頭,“當然,我也很可能猜錯了,但自從你父親死後,我一直在打理他的生意,我們已經同你母親商議過了,所以我有機會能直接見到她,而我不認為我想錯了。至少這次沒有。”

葬禮之前不久,母親召喚我去見她。

當貝蒂——她滿臉通紅地為她稱之為“賴了會兒床”的事情向我道歉——告訴我的時候,我首先想的是母親改變主意,不讓我跟著伯奇先生去歐洲了,但我錯了。我飛奔到她的房間,敲了敲門,恰好聽見她喊我進去——現在她的聲音是如此的虛弱又刺耳,全然不似以往,那時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充滿了威嚴。在房內,她坐在窗邊,戴維小姐正忙著收拾窗簾:盡管現在是白天,但外面卻幾乎沒什麽亮光,然而,母親卻在面前揮了揮手,仿佛她是被一只鳥兒惹得心煩意亂,而非僅僅是幾縷冬日灰暗的陽光。最後,戴維小姐的努力終於讓母親感到滿意,她帶著疲憊的微笑指示我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