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3年6月25日(第2/5頁)

我拿出望遠鏡看向離我最近的一個守衛,月光剪出他站立的背影,他正在認真巡視著他下方的山坡。我這個位置,他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見形狀各異的景物裏另一道形狀怪異的形影。也難怪在伏擊之後他們決定如此快速地行動。這裏並非我見過的最安全的藏身之處。事實上,他們一直是在這裏坐以待斃,若非這群正在趕來的熱那亞軍蠢得要死的話。他們的偵察兵的水平讓我對整個行動都期許過高了。那些人顯然完全不懂秘密行動為何物,而且很快我就開始聽到從山腳傳來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幾乎可以肯定叛軍很快就將察覺到他們的動靜。如果叛軍發現了他們,那他們就會有更大的機會逃離。如果叛軍逃掉了,他們就會帶走盧西奧。

所以我決定在這件事上插一腳。每個護衛都各自負責農場的一個片區。因此,離我最近的這一個會在大約二十五碼的距離內慢慢地來回走動。他很有一套;他確保了當他在巡視一片區域時,剩下的片區決不會脫離他的視線範圍。不過他仍是在走動,當他這麽做的時候,我會有寶貴的幾秒鐘往前靠得更近。

然後我這麽做了。一點一點地接近。直到我近到能夠看清這個守衛的相貌:他蓄著一把濃密的灰白胡子,頭上帽子的邊沿遮住了他的眼睛,形成一道陰影,他的肩上扛著槍。此時我還沒看到那群將來劫掠的熱那亞士兵的蹤影,或是聽到任何他們的聲音,不過我一直注意著,很快他也會注意到。

我只能假設同樣的景象正在山的另一邊上演,這意味著我的動作必須要快。我拔出短劍做好準備。我為這名守衛感到遺憾,並為他做了無聲的道歉。他什麽都沒對我做過,只是個盡忠職守的好守衛,他不應該死。

然後,我在滿是巖石的山坡上停下了動作。我人生中第一次質疑起自己是否有能力實行這個計劃。我想到了港口那一家人,被布雷多克和他的手下所殺。七條無辜的生命。突然間我的思緒停滯了,因為我清楚自己不準備再增加無謂的殺戮。我不能放倒這名守衛,他不是我的敵人,不是我的劍下的敵人。我不能這麽做。

瞬間的猶豫幾乎讓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因為就在這時那群愚蠢的熱那亞士兵終於要出現了,我能聽到石塊碰擦的聲音,而隨著夜風從更遠的山下傳來了咒罵的聲音,首先飄進了我的耳中,其次是哨崗耳中。

他的頭顱一震,立刻握槍在手,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直直看向山下。他看到我了。一瞬間我們視線相交。我的猶豫立刻消失,然後我拔劍出手,一個跳起縮去了兩人間的距離。

我將空著的右手伸長做爪狀,左手握劍。當我落地時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後腦,然後將劍捅進他的喉嚨。他想要向同伴呼救,但那呼救聲終是化為了一聲咯咯聲,血液噴湧到我手下,再從他身前淌下。我用右手穩住他的頭,抱住他的身體,然後輕輕放低,最後無聲地放到幹燥肮臟的農場大地上。

我蜷縮起身體。第二個守衛就在六碼開外。他在黑暗中形影模糊,但我看到他肯定轉身了,當他轉過來時,他很可能會看到我。我跑了起來——那一刻,速度快得我簡直能聽到夜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我抓住了他。又一次,我用右手抓住男人的後頸,一刀插了進去。又一次,這個男人在倒到地面之前就已經死了。

我聽到從山下更遠處傳來更多來自於熱那亞襲擊部隊的嘈雜聲,並且很高興他們沒有察覺我在防止他們的行軍動靜被叛軍聽到。盡管如此,他們在另一邊的同伴就是這麽愚蠢無能,在沒有肯威守護天使的情況下,果然被那邊的哨兵發現了。大喊聲頓時一路傳至山頂,這時,農舍裏燈光大亮,叛軍舉著火把傾巢而出,邊忙著往褲腿上套靴子,邊往身上套外衣,還相互遞上劍和滑膛槍。我蹲在一邊仔細觀察著,這時我看到一間谷倉的大門猛地打開,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拉出一輛貨車,上面已經裝滿補給品,而另一個則是忙著為貨車套好馬匹。

這次秘密行動算是失敗了,不管哪邊的熱那亞軍都意識到了這點,他們放棄了對農場的奇襲,而改為大張旗鼓地攻上這裏。

我現在的優勢就是——我人已經在農場裏,而且我並沒穿熱那亞士兵的軍服,我可以混入現正混亂的叛軍之中,而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我朝著盧西奧所在的外屋前進,正當他向外跑時,我差點和他迎面相撞。他的頭發未束但好歹衣衫整齊,他正對著另一個人大喊,勸他去到谷倉那邊。不遠處那名刺客跑了出來,正在套上外袍,並同時拔出了他的劍。兩名熱那亞軍的士兵突然出現在外屋兩側,他正好直面他們,這時他朝著肩後喊道:“盧西奧,到谷倉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