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4年7月13日(第5/6頁)

紅衣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張口結舌,一籌莫展。有一會兒,我擔心他們根本不打算采取措施了。甚至一段距離外的布雷多克也只是站在原地,被這一大通出人意料的瘋狂表演驚掉了下巴,不知該是氣還是笑。

他們會直接掉頭繼續前進嗎?查爾斯或許和我心思相通,因為他忽然補了一句:“呸!滾你們的蛋,去你們的偽善戰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來了,他彎腰掬起一坨馬糞,朝隊伍丟過來,大部分眼明手快的幸運兒閃到了一邊,而愛德華·布雷多克將軍不在其中。

他呆立當場,馬糞粘在制服上,不再猶豫是氣是笑了。他大發雷霆,咆哮聲簡直能撼動樹葉:“捉住他!”

若幹士兵脫出隊伍去抓人,這時查爾斯已經轉身開溜,跑過一間和酒館相鄰的雜貨鋪,從兩店之間的岔路逃走了。

這是我們的機會。可約翰非但沒有利用,反而說:“糟了。”

“出什麽問題了?”我說,“現在不就是逃跑的最佳時機嗎。”

“恐怕不是。你那夥伴引他們走的是一條死路。我們得去救他。”

我心底呻吟了一下。所以這的確是一項救人脫困的任務——只不過救的不是原先計劃中的人。我也跑向小路:不過我沒想遵從我們高貴將軍的旨意,單純是要保護查爾斯不受傷害。

太遲了。待我趕到那裏,他已被逮捕。我遠遠站著,無聲地咒罵。他被拖回大路,押到火冒三丈的布雷多克將軍面前,當我發現事態失控時,將軍已伸向了自己的劍。

“放開他,愛德華。”

他轉向我,已然陰沉至極的臉色更難看了。我們周圍的紅外套納悶地互望一眼,大氣都不敢出;查爾斯則赤裸上身,左右兩邊各被一名士兵架著,向我報以感激的眼神。

“又是你!”布雷多克怒不可遏,兇狠地說。

“你以為我不會回來了?”我平靜作答。

“我更驚訝你這麽輕易就暴露身份,”他幸災樂禍道,“看來心腸變軟了。”

我不想和他互爆粗口。“放我們走——連約翰·皮特凱恩一起。”我說。

“我不允許自己的權威遭到挑釁,”布雷多克道。

“我也一樣。”

他眼冒火星。我們真的失去他了嗎?有一會兒我幻想自己和他對坐下來,給他看那本筆記,望著他神態漸漸改變,就像我自己閱讀時那樣。他能像我一樣經歷頓悟嗎?他能回來嗎?

“把他們全用鐵鏈捆起來,”他厲喝道。

不,我決意不讓他得逞。

同時我又希望雷金納德在場,因為他會把這場爭執掐滅在萌芽中:他不會放任之後的事情發生。

可他不在,所以我決定打倒他們。我擺開動作。袖劍瞬間彈出,最近的紅衣士兵一臉震驚地被我刺穿,當場斃命。我用余光瞥見布雷多克沖到一旁,抽出劍沖另一個人吆喝,後者拔出已經填了彈的手槍。

約翰搶在我前面奔向他,劍光一閃,自上而下切中那人的手腕,手並沒有完全剁下來,但骨頭已經斬斷,只連著一點皮,從前臂垂下,失去了殺傷力的手槍跌落在地。

另一名士兵打我左側冒了出來,我倆你來我往地對攻,一下、兩下、三下重擊。最後我把他推到墻根一刺,鋒刃從他外衣的兩根背帶間穿了進去,直中心臟。

我轉身迎上第三個人,先格下他一擊,袖劍再劃拉開他的腹部,他倒在了地上。我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剛好看到約翰又擊倒一人,查爾斯從挾持他的士兵手中奪下一把劍,氣定神閑幾下結果了另一個。

打鬥結束了,我面對最後一個還站著的對手——愛德華·布雷多克將軍。

太簡單。要在此結束一切太簡單。我從他的眼神裏讀到了領會——他看出來我有殺了他的念頭。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意識到,當初僅有的維系我倆的紐帶,聖殿理念也好、對雷金納德共同的敬重也罷,已不復存在。

時間在這一刻停滯。最後我放下劍。“今天我住手,是因為你曾經是我的兄弟,”我告訴他,“曾經的你,也是比現在更好的一個人。但如果再次狹路相逢,我只當所有情誼都一筆勾銷了。”然後對約翰說:“你自由了,約翰。”

我們三個——我、約翰和查爾斯——轉身準備離開。

“叛徒!”布雷多克叫道,“那就滾吧。跟他們一起去白忙活吧。哪天你發現自己渾身重傷,躺在哪個黑漆漆的洞底等死的時候,但願我今天這番話是你這輩子最後記得的東西。”

說著,他跨過下屬的屍體,側身擠過圍觀人群,大踏步走開。在波士頓街上,你永遠不會離巡邏的英軍太遠,且布雷多克隨時能叫來增援。我們決定低調,不讓他們那麽好找。他走後,我望向泥地裏倒伏的一個個紅衣軍,心想,單就補充兵源而言,這個下午不能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