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9章(第2/5頁)

喬·鮑勃是個克盡職守,交遊甚廣的好巡警。他在當天和日落之後的某個時刻,他們襲擊了他。當時他正沿著27號國家公路往前走。這條公路離穿過小鎮的主街差不多有一英裏。再往前走一二英裏,他就要向西拐上63號公路,從那裏開始北上的漫漫旅途。大概是剛才喝了兩瓶啤酒的緣故吧,他感覺有些遲鈍,但已經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就在他努力回憶躺在酒吧另一頭的四五個本地人時,他們從藏身的地方鉆出來,朝他沖了過來。

尼克使出渾身解數,拼命反抗。他擊倒一個,又重重一拳打破另一個人的鼻子,血流了出來。有那麽一兩次,他甚至認為自己有希望擊退他們。他不發一聲的搏鬥讓他們多少有點不安。他們下手並不狠,大概以前幹這種事的時候沒遇到過什麽麻煩,當然也沒有想到,在這個背著背包瘦削的青年這裏,會遇到這麽激烈的反抗。

他的下巴上挨了一下,有人用一枚類似圖章的戒指打破了他的上唇,一股血流暖暖地湧進嘴裏。他往後一個趔趄,被人扭住了雙臂。他拼命掙紮,剛掙脫出一只手,又有一拳打來,像滑落的月亮,掉在臉頰上。在右眼閉上之前,他又看到了那枚戒指,在星光下閃著幽幽的光。他眼前金星亂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飄散,飄散,不知落在了什麽地方。

他又驚又怕,更加拼命地掙紮。戴戒指的男人來到他面前,尼克害怕再次被擊中,搶先擡腳,踢在他肚子上。男人的呼吸急促起來,他起腳再踢,又是一陣透不過氣的喘息聲,像一只患了喉炎的狗。

其他人包抄過來,在尼克的眼中,他們只是一群影子,一群肌肉發達的影子,穿著灰色襯衫,挽著袖子,露出強壯黝黑的二頭跡腳蹬粗短的工作鞋,雜亂油膩的頭發搭拉到眉毛上。在最後一線日光就要消失的時候,這一切像噩夢般地開常鮮血流進他圓睜的眼睛裏。背包被扯掉了,拳頭雨點般地落下來,他成了一個沒有骨頭的布娃娃,在行將斷裂的鋼絲繩上顫悠。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耳邊只有拳頭落下時急促的喘息聲,和旁邊茂密松林裏夜鶯清脆的叫聲。

戒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抓住他,”他說,“抓住他的頭發。”

幾只手同時抓住了他的胳膊,有一雙手插進尼克蓬松的黑發裏。

“他怎麽不叫呢?”又一個人不安地問道,“他怎麽不叫呢,雷?”

“我說過不要叫我名字,”戒指說,“我他媽的怎麽知道他為什麽不叫。我要給他點顏色瞧瞧。狗日的剛才踢我。該死的,不要命的家夥。”

拳頭劃了個弧線,落了下來。尼克的腦袋猛地往旁邊一歪,戒指劃破了臉。

“抓住他,我再說一遍,”雷嚷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拳頭又落下來,尼克的鼻子像被打壞的,滴著液汁的西紅柿。牛喘一般地大口呼吸著。意識只剩下細細的一條線。他只得張開嘴巴,大口地呼吸夜晚的空氣。夜鷹又叫起來,甜美的獨唱。尼克這次聽到的並不比上次多。

“抓住他,”雷說道,“抓住他,該死的。”

又是一頓拳頭。兩顆門牙隨著拳頭的揮舞被打落。他最大的痛苦是無法叫喊。兩腿也起不到支撐身體的作用了,一點點地軟癱下來,背後的幾只手捉住他像拎著一只面袋。

“雷,夠了,你想弄死他嗎?”

“抓住他,狗日的剛才踢我,我要給他點顏色瞧瞧1

路面撒滿了燈光,兩旁的矮樹叢裏,夾雜著高大的老松樹。

“哦,主啊1

“扔了他,扔了他1

是雷的聲音,但他似乎已經走開了。尼克模模糊糊地感到慶幸,他所剩無幾的意識已多半被嘴裏極度的疼痛所占據,舌頭能感覺到牙齒的碎塊。

幾只手推搡著,把他弄到了馬路中央。迎面而來的燈光整個兒罩住他,像站在舞台中間的演員。刺耳的刹車聲。尼克搖晃著胳膊,努力想挪動雙腿,可是兩腿根本不聽使喚。他們把他交給了死神。他跌倒在砂石路面上,四周接二連三地響起尖厲的刹車聲和輪胎摩擦聲。他木然地等著車輪從身體上輾過,起碼,他不會再感覺到嘴裏的疼痛。

幾塊濺起的石子打在臉上,眼看著一只輪胎在離自己臉不到一英尺的地方停下來,一塊白色的小石子嵌進了汽車輪胎縫裏,像夾在指間的一枚硬幣。

石英碎片,他的腦子裏閃過支離破碎的概念,接著昏了過去。

尼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鋪上。床板很硬,這三年來,他還睡過比這還硬的床板。他費力地睜開眼。眼皮像是粘在了一起,被擊中的右眼,只能半睜半閉。

他盯著滿是裂縫的灰色水泥天花板。天花板下面有幾根管子,管子上呈“之”字形纏著絕緣膠帶。一只大甲蟲正沿其中一根管子忙碌地爬來爬去。他的視野被一根鎖鏈分成兩半。他輕輕地擡起頭,立刻掠過一陣要命的頭痛,他看到另一根鏈子從床鋪的末端連著墻上的一個螺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