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9章(第3/5頁)

他把頭轉向左邊(又是一陣疼痛,不過沒有剛才那麽可怕),看到一堵粗糙的混凝土墻,上面也有一道道裂縫。墻上到處都是字跡,有些墨跡未幹,有些則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上面的話大都狗屁不通。

這地方有臭蟲。路易斯·拉貢斯蓋,1987年。

我喜歡把它放在屁眼裏。

神學博士真可笑。

喬治·普林手淫。

我仍然愛你,蘇珊。

這地方叫薩克斯。傑裏·利德,1981年。

墻上還有些畫,畫著低垂的蔭.經,巨大的乳防,筆法粗糙的蔭.道。所有這一切都告訴尼克,這是一間牢房。

他小心翼翼地用兩肘支撐起身體,讓雙腳(腳上套著薄薄的拖鞋)搭拉在床沿上,然後改成坐姿。渾身的疼痛一次次地震蕩著頭部,脊柱發出可怕的嘎吱聲;胃在肚子裏恐懼地縮成一團,一陣昏厥般的惡心襲來,最叫人心慌氣喘的惡心,他難受得恨不能對上帝呼喊,求上帝讓這陣痛苦快快過去。

不過他並沒有喊出聲——他無法這樣做——尼克把頭枕在膝蓋上,一手托臉,等著惡心勁過去。他覺察到一邊的臉頰上貼著膏藥,他皺了幾下這邊的臉頰,想判斷醫生在那兒添了幾個針腳。

他向四周看了看。牢房的面積不大,形狀像一只倒立的餅幹盒,床頭就是裝著柵欄的門。床腳有一只沒有蓋子也沒有環的馬桶。他十分小心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發現頭頂有一個帶柵欄的小窗戶。

他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確定自己不會昏倒之後,抓住身上不成樣子的、膝蓋處已經磨損的睡褲,蹲坐在那個容器上,開始撒尿。這過程持續了至少1個鐘頭。然後他扶著床沿站起身,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他回頭看了看那尿桶,擔心尿裏有血,好在沒發現紅色。他放水把尿沖掉了。

他小心地走到帶著鐵條的門前,朝外張望,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左邊是彌漫著酒氣的混合牢房,裏面有5張床鋪,其中一個鋪位上躺著個老人,一只手像木棍一樣垂到地上。右邊是走廊,盡頭有一扇開著的門。走廊中央吊著一只燈,發出昏暗的、綠瑩瑩的光,像他在遊泳池見過的那種。

一個影子漸漸地拉長,在走廊盡頭敞開的門上晃悠,接著一個身著卡嘰布衣服,曬得黝黑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紮著武裝帶,別著一把碩大的手槍。他把大拇指插進褲兜裏,眼睛盯著尼克,足足1分鐘沒有說話。然後開口道:“小時候,我們在山上射中了1只美洲獅,然後越過又臟又硬的山石,從20英裏遠的地方把它拖回鎮上。到家的時候,那畜牲的全部氣力只能動一動眼睛了,我從沒見過那麽可憐的眼神。除了它,你的眼神就是最可憐的了,孩子。”

尼克覺得他這番話是有備而來,字斟句酌過,專門為餅幹盒柵欄後的那些鄉巴佬和流浪漢準備的。

“你叫什麽,巴巴盧加?”

尼克把一個手指放在破裂腫脹的嘴唇上,搖了搖頭。又把手放在嘴巴上,然後擡手輕輕地在空中劃了一條斜線,又搖了搖頭。

“什麽?不會說話?不是想騙我吧?”他的口氣相當友好,可惜尼克無法辨別語調的變化。他從空中抓過一支看不見的鋼筆,寫了幾個字。

“要支鉛筆?”

尼克點點頭。

“就算是啞巴,怎麽會沒有一樣證件呢?”

尼克聳了聳肩。他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摸緊拳頭向空中揮去、這個動作又讓他感到一陣頭痛,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用拳頭輕輕敲打自己的太陽穴,眼睛往上翻著,身體趴在柵欄上。最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空口袋。

“被人搶了?”

尼克點點頭。

穿卡嘰布的人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從辦公室回來,拿著一支筆頭粗粗的鉛筆和一本便箋簿。他把這兩樣東西塞進柵欄。便箋的開頭上寫著“備忘錄”和“約翰·貝克司法官辦公室”。

尼克把便箋倒轉過來,用鉛筆敲著上面的名字,挑了挑眉毛以示探詢。

“對,是我。你是誰?”

“尼克·安德羅斯,”他寫道。然後他把手伸出柵欄。

貝克搖搖頭。“我沒準備跟你握手。你還是個聾子?”

尼克點點頭。

“晚上出了什麽事?索姆斯醫生和他的太太差點像撞一只土撥鼠一樣撞到你,孩子。”

“有人打了我,還搶了我的東西。在離主街一家旅館大約1英裏的地方。”

“像你這麽大的孩子不該去那種地方。你還不到喝酒的年齡。”

尼克憤憤不平地搖了搖頭。“我22歲了,”他寫道,“我喝了兩瓶啤酒,難道就該被他們打、砸、搶?”

貝克看後,臉上浮起了苦澀滑稽的表情。“這並不說明你就能在碩尤落腳。你到這兒幹什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