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刑場請柬(第3/10頁)

瑞秋坐在床鋪上,緊張而又焦急。她不理會從身後艙壁上傳來的砰砰梆梆聲和偶爾響起的碰撞聲,只是拼命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起來。她不得不做出許多艱難的抉擇,而且只要她選錯了其中的一個,馬丁就會送命。肯定如此,但不僅如此,她也許會跟他一起丟掉性命。或就會送命。能過早出局,再沒有任何機會去完成自己真正的任務。一想到這個,更難理清思路,無法不憂心仲仲。她可她便

三十分鐘前,有個一等兵敲響了她的房門。她慌忙系好衣扣打開門。“長官,索爾上尉向您致意,並派我提醒您,軍事法庭將在今天下午十四點開庭。”

她遲鈍地眨眨眼:“什麽軍事法庭?”

士兵看上去顯得很困惑:“我不知道,長官。他只是讓我通知您——”

“好了。你去吧。”

士兵聽命離去,而她則匆匆忙忙地穿上靴子,胡亂梳了梳頭發,然後便去找知道這件事的人問個究竟。

穆拉梅茨中校正在軍官室裏喝茶。“軍事法庭是怎麽回事?”她開口便問。

中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啊,沒什麽。”他答道,“就是那個被逮捕的工程師。我們作戰時不能把他也帶在艦上,所以老頭子安排今天下午開一次聽證會,早點把事情了結掉。”

“您這是什麽意思?”她冷冷地問道。

“我們不能未經公正的審判就處決一個人。”伊利亞說,幾乎不願費神去掩飾自己的輕蔑。他重重地把杯子放到茶炊旁。“審判將在這個房間舉行,就在今天下午。到時候見。”

回到自己的艙房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她記不起自己是怎麽離開軍官室的,只覺得渾身冰冷,像是要生病一般。她意識到,他們想殺死馬丁,因為他們找不到別的辦法來對付我。她暗自咒罵著自己,真是個傻瓜。她以前擊敗過多少敵人啊,誰是幕後操縱者?是準將嗎?(不一定。如果他想槍斃什麽人,根本不需要走審判這種正式過場。)還是伊利亞——對了,總有個人一直在和她作對。不然就是那個毛頭小子特工,那個乳臭未幹的秘密警察?再不然,也許是艦長?她搖搖頭。有人下決心要抓到她的把柄。而且在艦上,什麽事也無法成為秘密:無論她和馬丁認為自己有多麽謹慎,還是被人注意到了。

她覺得胃裏冰冷的空虛感凍結在一起,打成了一個緊繃繃的結。這趟遠征即將變成一場慘敗。她已經聽馬丁講明了原委,其中也包括他的任務,所以她知道,海軍根本不可能取得勝利。實際上,他們大概都會喪命。作為談判代表,她的角色毫無意義。你只能與人類談判,但不能與那些像人類看待貓狗一樣看待人類的生物談判。(或者說,像人類看待機器一樣——在那些生物眼裏,人類就像是溫和而又平庸的機器。當被人檢視一番的時候,很容易就會變得四分五裂,而且再也無法復原。)

再維持現狀已毫無用處——瑞秋明白,她並不想丟下馬丁。明白這一點之後,她稍感輕松,因為如此一來,她已別無選擇,行動方針就只剩下一條了。她微微俯身,輕聲說道:“行李箱,芝麻開門。執行泰坦計劃。行動時間:三小時十分鐘。開始。”現在她必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想辦法把他從軍官室的非法“袋鼠法庭”上弄到她的艙室來。與救他逃出牢房相比,這個任務只能算是有所不同,但不會更困難。

衣箱無聲地從床下滑出,箱蓋自動打開。她花了一分鐘時間,在控制器上輕敲按鍵。隨後,一塊面板自動打開,她從裏面掏出了一卷金屬軟管,再把管子的一端接在小盟洗水槽的冷水龍頭上。接著,她拿出一根更長更粗的軟管——其頂端是一個球形團塊,塞入抽水馬桶,像結腸鏡一樣探查著飛船下水管路的五臟六腑。行李箱開始嗡嗡作響,將一股股貓稠的白色液體排入馬桶管道。一根根由某種物質構成的細絲,像塑料纖維一樣,從馬桶的下水口爬出來,在馬桶腔裏蔓延,圍繞著金屬軟管形成了一片緊密的防水膜。一股燒焦的氣味滲透到艙房裏,在火藥味和糖蜜味之間還混雜著些許糞便的惡氣。瑞秋檢查了一下箱子上的狀態指示儀,讀數令她很滿意。隨即她拿起手套、帽子,以及各種用得上的東西,再次檢查過指示器之後,便匆忙地離開了艙房。

馬桶發出微弱的轟鳴,金屬管道在繼續延伸的同時也不斷乒乓作響。排液管變得火燙,蒸汽開始從馬桶的下水口嘶嘶地冒出來,但很快就被新長出來的蛛網防水膜鎮壓下去。艙頂上的電離報警器被觸發啟動,但剛才瑞秋一回到房間就拔掉了它的電源插頭,讓它無法繼續工作。在越來越熱的艙室裏,行李箱上的輻射警示器閃動起來,但沒人能看到。外交官的專用救生艇開始充氣,不斷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