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殖場(第5/7頁)

“別問我問題,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溫迪咧嘴一笑。

“啊哈。”喬深吸一口氣。他懷疑溫迪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東西——一個便攜式本地網絡幹擾機——正是證據:兩到三米之內的警察竊聽器都會變成瞎子聾子,再也不能把他們的對話傳輸給嗅探關鍵詞的潛意識警察了——潛意識警察的工作是預防顛覆陰謀,在發生之前就扼殺陰謀行動。這是網絡時代的遺留物,當時熱情高漲的立法者無意間徹底取締了公眾言論自由的權利,他們通過了一項法案,強制在網絡終端覆蓋的範圍內實施關鍵詞嗅探和監視,他們沒有意識到,再過幾十年,所謂的‘網絡終端’會進化成一種自我復制機器人,跳蚤般大小,像灰塵一樣到處撒播。(網絡本身很快就崩潰了,被病毒般自我復制的誹謗性訴訟搞垮了,但監視公眾的遺產卻保留了下來。)“好吧,跟我講講新城,新——”

“新陳代謝,”溫迪向酒吧後面的空地走去,“還有發射樹。發射樹聽著像科幻小說裏的東西,對吧?有個叫尼文的家夥——算了,不說了。要是你砍倒一棵普通的松樹,樹芯的木質管會硬化枯死。發射樹要高級得多,它會在細胞枯死之前,把細胞壁的膜質硝化。把一整段該死樹幹的木質管全部硝化,這得花費非常多的能量,比一棵樹長成所需的能量還要多得多。總之,當樹枯死的時候,整個樹幹含有90%的硝化細胞,加上10%內置的硬化劑、隔板和細微結構。它不是轟的一下爆炸——它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點火,其中一些木質管——這麽說吧,殖場長出了定制的真菌菌絲,菌絲上有一層去極化的膜,膜的基因取自人類神經軸突,由這樣的菌絲來觸發反應。它大概像老式的阿麗亞娜和阿特拉斯火箭一樣高效。稍微有點粗糙,但夠用了。”

“呃,”喬眨了眨眼睛,“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噢,上點心,喬。”溫迪搖了搖頭,“要是沒關系,我何必叨擾你的耳朵?”

“好吧。”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該怎麽辦?”

“這個嘛……”溫迪停了下來,擡頭盯著天空,點點細微的閃光形成了一條模糊的光帶,一列深綠色車隊正在等待軌道傳輸時機。自給自足的後人類拉馬克主義殖民者,適應了太空環境,踏上了漫長的路途,向木星遷徙。

“你倒是說呀。”他滿懷期望地等待著。

“你一定在納悶我的肥料是打哪兒來的。”溫迪突然來了一句。

“肥料?”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硝化物。”

他低下頭,看到她正沖自己咧嘴笑。幹擾機溢出的綠色微光照在她完美的第五套牙齒上,反射著妖異的光。

“這樣,整個過程就說得通了。”她加了一句,然後關掉了幹擾機。

***

午夜過後,喬終於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中。一道輕煙從鮑伯的窩裏升起來,喬在廚房門口停下,焦急地嗅了嗅,放心了。他放開門把手,向狗窩走去,在窩門口坐了下來。鮑伯很在乎它的窩——即使是自己人,沒有邀請也不能入內。喬耐心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裏面傳來一聲試探性的咳嗽,一個黑色的尖鼻子探了出來,鼻孔還在往外噴煙,像一條狐疑的龍。“嗚嗚嗚?”

“是我。”

“嗷,”哢嗒一聲,“吸吸好煙,咳咳咳嗽,怪舒服,汪汪?”

“好啊,不介意的話,讓我也來一口。”

鼻子縮回了窩裏,過了一會兒又冒了出來,牙齒間咬著一節管子,管子末端套了一個吸嘴。喬接過管子,擦了擦吸嘴,靠在窩壁上吸了一口。煙草很有勁,也很醇和;有那麽幾秒鐘,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了好久的那段對話,終於消停下來。

“哇噢,這可真提神。”

“汪汪汪沒錯。”

喬感覺自己放松了下來。瑪蒂應該在樓上,躺在他們的舊床上輕輕打鼾,也許正等著他。但有時候一個男人得和他的狗單獨待會兒,幹點兒男人和狗該幹的事兒。瑪蒂理解這一點,她給了他足夠的空間。盡管如此……

“那個殖場在水塘邊轉悠?”

“汪汪大叫,快滾快滾!羊操的。”

“要是它敢動咱們的羊羔……”

“嗚嗚嗚沒有。渾蛋殖場。”

“那是怎麽了?”

“嗚嗚嗚,瑪蒂汪汪殖場說話!羊操的。”

“瑪蒂和它說過話?”

“嗚嗚,對對!”

“噢,糟了。你記不記得瑪蒂上次做備份是什麽時候?”

狗咳出芳香的藍色煙霧。“水箱噗嚕噗嚕滿了,奶牛哞哞,牛肉克隆。”

“對,我想也是。明天最好清理完,以防萬一。”

“嗚嗚嗚嗷。”

喬在納悶,狗這是在表示同意,還是在打嗝?一只細長的爪子從窩口伸了出來,把水煙管拉了回去。接著裏面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水泡聲,飄出一股芬芳的藍煙,喬不禁有些反胃。他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