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勒斯的先知

特德·科斯馬斯卡

特德·科斯馬斯卡在美國印第安納州出生長大,他曾當過農場工人、動物管理員、實驗室技術員以及軋鋼廠工人,現在他為Valve網絡遊戲公司寫腳本。他發表的第一篇作品是2005年的《神之引擎》。他的長篇小說處女作《遊戲》被《出版人周刊》列為年度最佳小說之一。

《弗洛勒斯的先知》最初發表於2007年,在故事中的世界裏,達爾文的進化論顯然已被證偽,科學研究發現,地球僅存在了數千年。這是個妙趣橫生的故事,而且未必符合你的想象。

若這是大千世界中最好的世界,那麽其他世界又如何?

——伏爾泰

保羅還是個小男孩時,就在父母親車庫頂上的閣樓裏扮演上帝。他父親在發現此事的當日就是這樣形容的——扮演上帝。就在那天,父親把他的玩意兒砸得粉碎。

保羅用來制造那些籠子的材料是他在車庫後面發現的——寬四寸厚兩寸的廢棄長木料,還有從當地五金店買來的鐵絲網。當他的父親離家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並就神聖的遺傳分類學發表演講時,保羅開始按計劃建造他的實驗室,那是他在校最後一天制定的計劃。

因為他還太小,沒有辦法使用父親的電動工具,所以他不得不用一把手鋸來切割造籠子用的木材,用他母親結實的黑色剪刀剪斷鐵絲網。他借用了老櫥櫃門上的鉸鏈以及生銹咖啡罐上的釘子,那罐子掛在他父親閑置的工作台後面。

某天晚上,他母親聽到錘打聲,便走進車庫。“你在上面做什麽呢?”她用字正腔圓的英語問道,擡頭看著從閣樓裏溢出的矩形光亮。

保羅從缺口處把頭伸出來,豎著一頭黑發,滿身木屑。“我在玩一些工具。”他說。他說的算是實話,因為他無法對母親說謊,至少不能直白地撒謊。

“什麽工具?”

“就是一把錘子和幾根釘子。”

她擡頭盯著他,精致的臉龐就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瓷片被精細地重新粘了起來,但還是錯位了。“小心點兒。”她說道。保羅明白母親既是讓他小心工具,也是讓他小心父親。

“我會的。”

一天天過去了,一周周過去了,保羅還在制作那些籠子。因為材料都很大塊,所以他建的籠子也很大——這樣就能少做些切割的活兒。事實上,那些籠子極其龐大,而且設計過度,對於其中關著的動物來說,籠子大到了荒謬的程度。說是鼠籠還不如說是鼠城——桌面大小的圍場可以關得下德國牧羊犬。他送報賺來的錢大都花在了這個項目上,他購買了需要的各種零碎物品:塑膠板、塑料水瓶,還有用來做門閂的木釘。當鄰居的小孩子在玩籃球或智力遊戲時,保羅已經在工作了。

他買了滾輪,建造了走道,懸掛起線圈讓老鼠爬到各個平台。至於這些老鼠,是他從送報路線上的一家寵物店裏買的。它們大多數都是用來喂蛇的小白鼠,不過其中有一對是有色的新奇品種。那裏甚至還有一些英國老鼠——它們是漂亮又修長的觀賞鼠,有高高豎起的耳朵和光滑的毛皮。保羅希望得到一個多樣化的種群,所以總是仔細地購買不同的種類。

在制造老鼠的固定住所時,他先讓它們待在小玻璃缸裏,這些小缸堆在房間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在最後一個大籠子完工的當天,他將老鼠一只一只地放進了它們的新棲息地中——這是新大陸的首批探險家。為了紀念這個時刻,他把他的朋友約翰·朗帶到了閣樓上。看到保羅建造的一切,他瞪大了眼睛。

“所有這些都是你造的?”約翰問。

“對。”

“你肯定花了很長時間。”

“幾個月。”

“我爸媽不讓我養寵物。”

“我爸媽也不讓,”保羅回答,“不過它們不是寵物。”

“那它們是什麽?”

“實驗。”

“什麽實驗?”

“我也還沒想清楚。”

***

芬利先生站在投影儀前面,在透明的塑料薄片上畫了一段紅色的橢圓弧。它投影在墻上,看上去就像X軸與Y軸間一個扭曲的神秘微笑。

“這代表了子原子的數目。而這個……”他畫出第一段橢圓弧的鏡像,“這是母原子的數目。”他將記號筆放在投影儀上,仔細打量底下成排的學生,“誰能告訴我交叉點代表了什麽?”

第一排的達倫·邁克爾舉起手。“那是元素的半衰期。”

“完全正確。約翰遜,放射性定年法是在哪一年發明的?”

“1906年。”

“由誰發明的?”

“盧瑟福。”

“他用了什麽方法?”

“鈾鉛——”

“不對。華萊士,你能告訴我們嗎?”

“他測量鈾的中間衰變產物——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