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在心裏自己安慰自己,本一定是嗅到了什麽新線索,忘了告訴她便追了上去。但她並不相信。她知道,本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他十分注重各種細枝末節。他記得各種人物的生日;哪怕忘掉賭債,也不會忘記匆匆寫下一張便條。無論去哪裏,無論多麽緊急,他都可以——都會——在路途中花上一兩分種時間,給她留下一段錄音留言。

他肯定給我留了話!午休時,她打電話到本的辦公室詢問,他的資料員兼辦公室主任奧斯伯特·基爾加倫肯定地說,本沒給她留言,也沒有打電話來。

「他說過什麽時候回來嗎?」

「沒有。不過我們總是事先攢下幾篇文章,遇到這種情況就可以拿出來應應急。」

「嗯……那他是怎麽跟你聯系的呢?從哪兒?哦,對不起,我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沒關系,博德曼小姐。他沒往這兒打電話,只發了份電傳,發送地點是費城的佩奧利。」

吉爾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可她又能怎樣呢?她獨自坐在護士食堂裏,撥弄著盤子裏的食物,一點胃口也沒有,滿腦子胡思亂想:出事了嗎?不像呀……莫非自己愛上了這呆子……

「嘿,博德曼!發什麽呆!」

吉爾擡頭一看,見是營養師莫莉·惠爾賴特,正瞪著自己。她忙答道:「對不起。什麽事?」

「我剛才問你,怎麽把一個吃救濟的窮病號轉到了豪華病房?」

「沒有啊。」

「K-12在你負責的那層吧?」

「K-12號?什麽吃救濟的,那是個大富婆!錢多得使不了,上這兒來找大夫,看看她鼻子氣兒通不通的。」

「哼!鬼話!除非她一夜暴富。十七個月來,她一直住在老年收容所的病房裏。」

「總是哪個環節弄錯了吧?」

「我那兒絕對不可能——我不會讓自己負責的配餐出錯的。膳食配餐有許多講究,什麽減肥餐、調理餐、進補藥膳等等,搭配不同,功能各異。相信我,親愛的,什麽人配什麽餐,絕無雷同,就像人的指紋,沒哪兩個是相同的。」說著,惠爾賴特站起身來,「姑娘,我得走啦。」

「莫莉在瞎嚷些什麽?」旁邊一個護士問吉爾。

「沒什麽,她把病人的配餐弄混了。」莫莉的話提醒了她:可以通過檢查各配餐點的配餐記錄,找到藏匿火星來客的病房。但她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醫院太大,逐個探詢各樓層、各科室的配餐點,得花好幾天的工夫。貝塞斯達急救中心原是一家戰時海軍醫院,後來逐步擴大,收治病人早已不限海軍官兵。現在,它已經成為一個集醫療、保健、教育、福利救濟於一身的大型醫學中心,成了一座小城市,隸屬於自由世界聯邦。

不過,班克遜太太的情況的確有些蹊蹺。按理說,醫院收治各種病人,自費的、福利救濟的及政府公費的,但病房是有區別的。吉爾所在的樓層全是豪華高級病房,通常只接待聯邦議會的議員以及其他高級官員,普通病人極少住進這個病區。

也許普通病房人滿為患,安不下了,才把班克遜太太暫時調到高級病房來的。對,可能是這樣。

吉爾不及多想,又忙碌起來——又有新病人住進來了。很快,她發現缺一張自動升降床。她按慣例打電話到數百米外的供應部催要,可那裏的倉庫也一時短缺。吉爾想起在K-12病房休息室見到的那張空床,顯然是安裝水床時騰出來的。她還提醒衛兵別在上面坐呢。

那張空床也許還在——沒準能拿來應應急。

K-12休息室的門緊鎖著。吉爾拿通用鑰匙一擰,居然開不了。也許是鎖壞了。她記下一會兒得通知維修部,又來到旁邊的監護醫生值班室,想找班克遜太太的監護醫生打聽一下那張空床。

醫生還是原來見過的那一位,布拉什大夫。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既不是這兒的實習醫生,也不是正式醫生,而是加納大夫請來照顧班克斯太太的。一見吉爾探頭張望,布拉什立即招呼道:「博德曼小姐!你來得正好!」

「有事嗎?病人還好吧?」

「她沒問題,」他瞥了一眼監視儀,答道,「可我有。」

「出麻煩啦?」

「能替我值五分鐘的班嗎,小姐?就五分鐘。可別告訴任何人。」

「應該沒問題吧。借用一下你的電話,給我同事打聲招呼,說我在你這兒就行了。」

「不行!」他叫起來,「我走後,鎖好門,不放任何人進來,直到我輕敲《理發修面》的拍子,聽到後再開。做個好姑娘,行嗎?」

「沒問題,大夫,」吉爾滿腹疑惑地說,「病人需要什麽處理嗎?」

「不,不,你只管坐著,看著監視儀就行,別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