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9頁)

「好的,如果有情況我上哪兒找你去?醫生休息室嗎?」

「我去過道那頭上廁所。好啦,別告訴任何人——切記!」

布拉什走了。吉爾鎖好門後,坐下來,不時看看儀表或監視儀。老太太睡著了,儀器顯示脈搏跳動有力,呼吸平穩正常。真不知道為什麽需要人時時看著。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身到隔壁主病室的休息室去,看看那張空床還在不在。布拉什醫生雖然吩咐不許走動,不過不會有事,反正不會驚動病人。幹護士已這麽多年,她早學會如何在病房裏踮著腳尖走路了。再說,多少年前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醫生的那些個條條框框,遵守不遵守,大多沒什麽關系,只要別讓他們逮著就行。這樣一想,她便踮起腳尖,輕輕推開主病室的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她瞥了班克遜太太一眼,正睡得跟死人一樣,是老年病人特有的那種昏睡。吉爾影子一般穿過病室,來到休息室門前。門鎖著,她掏出鑰匙,打開門。

門一開,吉爾就瞅見了那張床。可房裏有人!椅子上坐著一個人,一本畫冊攤在腿上——是火星來客!

史密斯擡起頭來,一見吉爾,臉上立即綻出嬰兒般燦爛的笑容。

吉爾只覺一陣眩暈。瓦倫丁·邁克爾·史密斯?他在這兒?怎麽可能,他不是轉出去了嗎?《住院日志》寫得清清楚楚!

一連串事件串聯起來,顯露出醜惡的事實:電視新聞中那個「火星來客」,冒牌貨……垂死的老婦人,掩人耳目的煙幕彈……休息室另一側的門,好端端的,通用鑰匙卻突然打不開了……說不準哪個深夜,神不知鬼不覺,一輛靈車幽靈一般開進來,白布遮蓋之下的屍身,不是一具,而是兩具!

吉爾驚慌起來,一種危險逼近的巨大恐懼感向她襲來。她無意間碰上了一個可怕的秘密。

史密斯笨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出雙手,叫了聲:「水兄弟!」

「嗯……嗨!你好嗎?」

「好,我高興。」他嘰裏咕嚕說了一通聽不懂的怪話,跟著又一字一板地講起英語來:「你來了,我的兄弟。你離開,又回來。我要長飲你的水。」

吉爾的心裏,半是水一般的柔情,半是寒冰一樣的恐怖,兩相激蕩搏殺,把她的心都快撕裂了。史密斯卻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著:「看到嗎?我走路!我長力氣啦。」他走了幾步,停下,氣喘籲籲,然而得意非凡,笑容滿面。

吉爾勉強擠出笑臉,「沒錯,你進步啦,越來越有力氣啦,真是好樣的!可我不能久留——我是順便來跟你打個招呼的。」

他的表情頓時沮喪起來,「別走!」

「哎呀,我必須走了!」

史密斯愁眉苦臉,難過地補充了一句,說得十分肯定:「我傷害了你。我不知道。」

「傷害我?哦,不,沒有的事!可我得走了——耽擱不得!」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帶我走,我的兄弟。」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宣布。

「什麽?噢,我做不到。我必須走了,馬上。記住,我來這兒的事,別對任何人提起,求你了。」

「不說水兄弟來過?」

「沒錯,不對任何人說。嗯……我會回來的。做個乖孩子,等著我。記住,不告訴任何人。」

史密斯仔細琢磨著,然後莊重地說:「我會等。我不說。」

「好樣的!」吉爾心想,不知他能不能信守這個諾言。她的目光落到通向另一側走廊的那道門上,這才明白,那裏的門鎖並沒有壞。門上多加了一個門閂!按慣例,醫院裏的廁所、休息室一類的門,雖裝有門鎖,但只能從外面鎖上,無法從裏面反鎖,用通用鑰匙總可以從外面打開,免得病人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而在這兒,門鎖讓史密斯出不去,門閂讓醫院的人進不來,就算有通用鑰匙也不行。

吉爾拉開那個門閂,對史密斯說:「你等著,我會回來的。」

「我等。」

回到監視室時,吉爾聽到門外響起「篤!篤!滴——篤……篤,篤!」的敲門暗號。布拉什回來了。吉爾趕緊打開門。

布拉什一頭沖進來,氣急敗壞地低聲喝道:「跑哪兒去啦,護士小姐?我已敲過三遍了。」他邊說邊盯著主病室的門看,滿腹疑惑。

「你的病人翻了個身,」吉爾眼珠一轉,撒謊道,「我給她整理枕頭去了。」

「該死,不是只叫你坐著,什麽也別管麽?」

吉爾突然意識到,這個人十分害怕,於是故意冷冷地反駁道:「大夫,你的病人歸你管,跟我沒關系。不過既然你把她托給我,我就要盡自己的責任。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找上級主管評理去。」

「什麽?別、別——算啦算啦,別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