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4/8頁)

「具體怎麽弄?」哈肖問。

「我沒看見,朱巴爾。只要邁克知道他要的是哪些人,給杜克發出暗號,他們就能想出整整一打法子去挑挑揀揀。帕特說邁克有千裏眼——我不否認這種可能性。那之後他們就開始募捐。邁克連募捐都弄得沒個教堂樣——你知道,什麽輕柔的音樂啊,莊重的神職人員之類的。他說要是不募捐,沒人會相信這兒是個教會。所以,老天爺啊,他們幹脆就拿出好些裝滿了錢的籃子傳給大家,邁克還告訴他們說,這是上一批人捐的,請大家自便——假如他們貧窮、饑餓,需要這筆錢,盡管拿就是了。不過如果他們想要給予,那就給。隨他們怎麽做。要麽放些進去,要麽拿些出來。我猜他又找著一個法子來消滅那些多余的鈔票了。」

朱巴爾若有所思地說:「這一招嘛,只要玩得漂亮,應該會招來更多的收入……雖然少數人會拿走一點點。很可能只是很少的一點點。」

「我不知道,朱巴爾。邁克把禮拜交給道恩的時候帕特就把我拉走了。她領我去了個非公開的禮堂,這兒的禮拜是向第七級的人開放的。都是些進來好幾個月,而且已經有了進展的人——假如那算是進展的話。

「朱巴爾,從剛才那個一下子沖到這一個,真讓我沒法適應。外圍的集會半是演講半是娛樂——而裏頭這個簡直就是巫毒儀式。邁克穿上了袍子,看上去又高大又有激情,活像個苦行僧。那地方光線很暗,音樂讓人起雞皮疙瘩,同時又讓人想跳舞。帕特和我找了個沙發坐下,那玩意兒跟床真沒什麽差別。儀式到底怎麽樣我說不上來。邁克用火星語吟唱,他們也用火星語回答——只有『你是上帝!你是上帝!』是用英語唱的,他們回應時用的那個火星詞我一說起來喉嚨就疼。」

朱巴爾發出一個嘶啞的音,「是這個嗎?」

「呃?我看沒錯。朱巴爾……難道說你也上鉤了?你一直在耍我?」

「不,是酒鬼教我的。他說那是所有異端邪說裏頭最邪的一種——當然是按他的標準。邁克翻譯成『你是上帝』的火星詞就是它。馬哈邁德說他的翻譯跟原文差了老遠。那本來是宇宙宣布它的自覺……或者說它的『懺悔』,只不過完全不帶悔罪的意味……又或者是一打別的什麽意思。酒鬼說,就算在火星語裏,他也沒把那個詞弄明白——只知道它是個不好的詞,照他看簡直壞得沒個底……與其說是上帝的祝福,不如說是撒旦的挑釁。繼續說。就這些嗎?就是一群狂人嚷嚷火星語?」

「唔……朱巴爾,他們沒嚷嚷,而且也不狂熱。有時簡直連耳語都算不上。過後聲音可能會稍微擡高一點點。很有節奏,有種模式,就像大合唱……可又不像是排練過;更像是一個人,自己有什麽感覺就哼點什麽。朱巴爾,你見過弗斯特教徒怎麽把自己的情緒弄起來的。」

「恐怕見得太多了。」

「嗯,邁克他們不是那種癲狂;他們很安靜、很輕松,就像是慢慢睡過去。沒錯,情緒很強烈,而且越來越強烈,可是——朱巴爾,試過巫師的降神會嗎?」

「試過。只要有可能,我什麽都願意嘗試嘗試,本。」

「那你就知道,就算沒人動彈,沒人說一個字,張力也可以不斷增強。邁克的那個不是興奮型的布道,和那些恬靜的教會儀式也不一樣。但它絕對不平淡,裏頭充滿了最可怕的沖擊。」

「『阿波羅式』。」

「什麽?」

「與『狄厄尼索斯式』相對。一般人把『阿波羅式』簡單地理解成『溫和』、『平靜』、『安寧』。其實『阿波羅』和『狄厄尼索斯』是一枚硬幣的兩面——跪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祈禱的修女,完全沒有動彈,但她那種狂喜的境界卻可能比酒神潘的女祭司慶祝春分時更瘋狂。狂喜存在於腦子裏,跟你比劃的動作沒關系。」朱巴爾皺起眉頭,「另一種錯誤是把『阿波羅式』等同於『好』——這僅僅是因為咱們最可敬的一些教派在儀式和戒律上都是阿波羅式的。偏見而已。繼續。」

「嗯……那兒可不像修女的祈禱那麽安靜。他們四處走動,交換座位,還有些人摟著親親嘴——再進一步的就沒有了,我相信。不過當時光線很暗。有個姑娘想加入我們,帕特給了她個暗號什麽的……於是她吻了吻我們就走開了。」本咧開嘴,「而且吻得很不錯。我是唯一一個沒穿袍子的人,總覺得自己太打眼了。但她好像根本沒注意似的。

「整件事兒都挺隨意……可同時又像芭蕾舞劇那麽井井有條。邁克一直很忙,有時候在大家前頭,有時候在人堆裏晃悠——有一次他捏了捏我的肩膀,還吻了帕特,動作很快,但並不匆忙。他沒說話。先前他好像是個領唱,當時他站的地方有個東西,模樣像個大立體電視;他拿它來施『奇跡』,只不過他從沒用過『奇跡』這個字眼——至少說英語的時候沒用。朱巴爾,每個教會都許諾奇跡。可他們從來都只拿昨天和明天的奇跡來說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