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3/5頁)

「朱巴爾,你是不是太戲劇化了?」

朱巴爾瞪圓了眼睛,「就算是,先生,難道我的話就少了分量不成?在他們之前,火刑柱上已經燒死過無數聖人。你會把他們神聖的受難用一句『戲劇化』打發掉嗎?」

「我不是想惹你發火。我只是想說他們沒有那方面的危險,現在畢竟不是黑暗的中世紀了。」

朱巴爾眨眨眼。

「當真?我倒沒發現什麽不同。本,邁克的這種模式,不同的人已經把它獻給這個邪惡的世界好多次了——而每一次,這個世界都把它碾得粉碎。奧奈達的烏托邦與邁克的巢很相似,它生存了一段時間,但那是在鄉下,鄰居不多。或者就拿早期的基督教來說吧——無政府主義、群婚,甚至那個兄弟之吻——邁克從它們那兒借了不少東西。唔……如果那個兄弟之吻真是從它們那兒借來的,那男人和男人也該接吻才對。」

本一臉局促不安,「我倒不是故意瞞你。但那個……一點也不娘娘腔,真的。」

「在早期基督徒中間也一樣。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不予置評。」

「謝謝。我可不會建議你隨便跑到街上的教堂裏,給牧師來一個兄弟之吻;原始基督教已經不在了。一次又一次,總是同一個悲慘的故事:一個關於完美的分享、完美的愛的計劃,光榮的希望和崇高的理想——緊接著就是迫害和失敗。」朱巴爾又嘆了口氣,「我一直為邁克發愁,現在又開始為他們所有人擔心了。」

「你覺得我又是什麽感覺?朱巴爾,我沒法接受你的『甜蜜輕松』理論。他們的所作所為大錯特錯!」

「哽在你喉嚨裏讓你咽不下去的是最後那個小插曲。」

「唔……不全是。」

「大部分是。本,性倫理是個燙手的山芋。所謂的『道德』是一套荒謬、邪惡、完全無法實施的準則,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暗中摸索,找出一個自己能接受的方案——而且要能跟『道德』並行不悖。大多數人都知道那個準則是錯誤的,幾乎沒人遵守它。可真要違背它,我們又會覺得心虛愧疚,於是加倍幫它說好話,這就是我們向它繳納的賦稅。管你情願不情願,它都駕馭著我們,僵死惡臭,活像脖子上的鐵鏈子。

「你也一樣,本。你自負有什麽自由的靈魂——而且不肯遵守通常那些邪惡的法則。可剛遇上一個新的性倫理問題,你立刻拿同一套猶太—基督法則去測試它……完全是下意識的,然後你的胃就開始噼裏啪啦……你以為這就證明了你是對的,他們錯了。呸!靠你的胃來裁決,我寧願相信老一套的折磨裁決法,誰熬得過去誰就無罪。你的胃不能說明任何問題,它反映的不過是你獲得理性之前人家灌輸給你的偏見罷了。」

「你自己的胃又怎麽樣?」

「我的也一樣蠢——但我不會讓它來主宰我的腦子。邁克試圖設計一種完美的道德,而且他知道必須首先拋棄當前的性法則,從頭來過。我欣賞他的主意,為他擊節叫好。大多數哲學家都沒這份膽量;他們一口吞下當代道德的基礎:一夫一妻制、家庭結構、禁欲、身體禁忌、對性交的傳統限制,等等等等,然後在細節上糾纏不清……就連女人袒露胸部是否有礙觀瞻都拿來當回事說!

「不過他們討論最多的還是怎麽才能讓我們遵循這個法則——盡管他們身邊的大多數悲劇都不是因為人們沒能遵循法則造成的,而是源於這一法則本身。事實明擺著,他們卻視而不見。

「然後火星客來了,從一個全新的視角審視這套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則——並且否定了它。我不知道邁克自己的法則在細節上究竟如何,但它顯然顛覆了每個大國的法律,每種主要信仰的『思想健全』的信奉者都會怒不可遏——絕大多數不可知論者和無神論者也一樣。然而,這個可憐的孩子——」

「朱巴爾,他不是什麽孩子,他是個成年人。」

「他真是『人』嗎?這個可憐的人造火星人,他總想告訴大家,性是一種讓人快樂的東西。性應該讓人幸福。本,性最糟的一點就是,我們用它來相互傷害。它原本永遠不該讓人痛苦;它應該帶給人幸福,或者至少是愉悅。

「我們的法則說,『不可覬覦鄰人的妻子』。結果呢?不情不願的貞潔,還有通奸、忌妒、怨恨、毆打,有時甚至是謀殺;支離破碎的家庭、心靈扭曲的孩子——還有鬼鬼祟祟的調情,讓男人和女人同樣受辱蒙羞。這條戒律真被人遵守過嗎?要是一個男人拿他的《聖經》起誓說,自己從沒覬覦過鄰人的妻子,因為律法禁止人們這樣做,我只能懷疑他要麽是自欺欺人,要麽是性低能。任何男人,只要他有本事造出孩子來,就一定覬覦過許許多多的女人,無論他有沒有行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