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訪(第3/5頁)

“她說的話,移民法官一個字都不信。國土安全局的律師解釋說,客人們沒看出她被脅迫。留言板上對她的評價很高,客人因為她的積極態度和大尺度服務而稱贊她。她只是來自亞洲的異國妓女,非法潛入這裏賺取更多的錢。‘柬埔寨和泰國是民主國家。’移民法官說完,討論就結束了。”

我能看出她用了很大努力才保持住平靜的聲音。

“我聽說不少庇護申請人的確撒謊。”我這樣說不是為了跟她作對,只是給她點意見。她講的故事令人心痛,可是我覺得,如果一名經濟移民認為自己有機會留在美國,或許也會這樣說。

我應該更敏銳一些,勞拉跟我解釋過,她出生在路易斯安那州,她的家庭是來自越南的難民,可能會被看作是中國人、柬埔寨人、越南人,甚至是法國人,這取決於從誰的角度出發。她以復雜的方式,心系著那個不大的國家。

“沒錯,是有人告訴過我。”勞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和情感,“外國人撒謊是因為他們想生活在我們中間。一些性愛論壇有她的廣告視頻,我給你看看。”

我要反對,不過被她阻止住,“如果要指責她撒謊,你至少得看看她什麽樣吧”。

她從筆記本電腦調出一段視頻:一位裸體的亞洲女性跨坐在一個男人身上扭動著身體,男人的臉在鏡頭之外。女人誘惑地舔著嘴唇,一邊朝鏡頭微笑,一邊伸手托起乳房。她看起來是那麽年輕、那麽單薄。

我審視著她的臉,她是看著鏡頭外邊的威脅,受到刺激才加倍努力動作,還是的確在享受自己淫穢的表演?或許那些威脅已經深深烙在她的頭腦裏,導致她已經無法區分是自己的意志還是別人的意志在起作用。我覺得她有點像勞拉。突然間,我發現自己的性欲被她喚起,羞愧得臉上又紅又燙。

我們默不作聲地看著視頻,不管是觀看別人還是被別人觀看,我倆的表現截然不同。

勞拉接受了更多跟桑情況類似的庇護案。她熬夜工作,通宵的次數也更多。她不停思考的一個問題是:我該怎麽幫助她們?

法律沒有給出答案。涉案人一個接一個地被驅逐出境,返回她們原來的噩夢之中。

我當然理解勞拉的癡迷,因為我跟很多人一樣,也癡迷與外星人接觸。

我想,或許我們倆的問題可以一起解決。於是我第一次說服勞拉休息,我們去度假的同時把方案制定好。

瑪麗·馬紹爾,40歲,瘦高結實得像一名舞者。她領我們來到只有一間臥室的公寓,那裏也是她的辦公室。屋裏沒有空調,曼谷的炎熱和潮濕消耗著我的精力。看我可憐,瑪麗給了我一瓶可樂。她表情疲倦、沉重,多年來徒勞的努力讓她顯得蒼老。

“你沒有獲得多少資助,我明白。”勞拉環視逼仄的房間,成堆的文件搖搖欲墜,一台泛黃的計算機年代久遠,墻上貼著年輕女性的照片,鏡頭前的她們都沒有笑容。我們在網上找到瑪麗,來曼谷之前跟她聯系過幾次。

瑪麗聲音平淡不突兀,有中西部的口音,很讓人安心:“你不明白,人口販賣在泰國是沒有太多人關注的罪名。泰國政府喜歡西方嫖客給他們注入的資金。被販賣的婦女大多來自中國、老撾、緬甸和柬埔寨,沒有泰國人,所以他們為什麽要關心?遊客以為只有快樂工作的女孩和人妖,一般情況下主動和被迫很難區分,因為主觀認同的界定很模糊。

“通常美國人和歐洲人告訴我,我不應該把自己謹慎保守的道德觀強加給亞洲人,因為泰國婦女喜歡性愛,甚至更喜歡西方佬和他們的金錢。‘那是亞洲文化的一部分。’他們拒絕承認奴隸制仍在這個世界存在。”

瑪麗對我們的計劃表示懷疑,但是因為我們要資助她,所以同意幫忙。

我登錄接觸網站,確認有兩枚探測器在城裏遊蕩,一枚現在就在湄南河附近。

瑪麗在地圖上畫出我們前往她選擇的艷舞酒吧的路線,然後我們打車去找河邊的探測器。

它正懸浮在河邊熙熙攘攘的遊客和攤販中間。泰國政府早就在探測器出現後趕走了這一區域的乞丐,現在沒人對河邊的這個東西感興趣。我們三人散開後,開始向它靠近。

我們的蓄意行為引起了探測器的警覺,它開始向更開闊的地方後退。我示意她倆停下,調整我們接近它的位置和方向,然後再次走向探測器。這是接觸論壇上幾名成員試驗並取得良好效果的技巧。我們緩慢但是沉穩地把它逼往我們計劃的地點。

它移動了三十幾米以後看出了我們的意圖,然後加速繞過我們,重新移向河邊。一些遊客停下來看我們奇怪的舞步。

“假如你們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在打擾探測器,我們就失敗了。”瑪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