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4/9頁)

阮士中道:“殷師兄,你我同雲奇三人自然不怕,雲陽和青文卻弱了。先出其不意的宰他一兩個,余下的就好辦。”殷吉皺眉道:“若是江湖上傳揚出去,說我天龍門暗施偷襲,豈不教天下英雄恥笑?”阮士中冷冷的道:“為田師兄報仇,斬草除根,一個也不留下。咱們自己不說,沒人知道。”殷吉道:“陶氏父子當真這麽難對付麽?”

阮士中點點頭,隔了片刻,說道:“平手相鬥,小弟沒必勝把握。”殷吉知道北宗自掌門人田歸農去世後,阮士中已是門中第一高手,聽說田歸農在日,也自忌憚他三分,適才上山較勁,他似乎有心相讓,才成了個不勝不敗之局,若出全力,只怕自己要輸,於是點了點頭道:“小弟是客,自當由阮師兄主持大局。”

阮士中心道:“哼,你要做英雄,由我做小人就是。”當下不再說話。這時曹雲奇已經趕到,再過一會,周雲陽、田青文二人也先後來了。阮士中低聲道:“殷師兄、雲奇和我各發毒錐,幹了把風的三人,再圍攻陶氏父子。雲陽與青文待我們出手之後,再行上前。”四人聽了,當即放輕腳步,彎腰從山石後慢慢掩近。

田青文跟在阮士中身後,低聲叫道:“阮師叔!”阮士中停步道:“怎麽?”田青文道:“陶氏父子要捉活的。”阮士中雙眼一翻,露出一對白睛,低沉著嗓子道:“你還要回護陶子安那小賊?”田青文道:“我總覺得不是他。”阮士中臉色鐵青,將插在腰帶上的那支羽箭拔了出來,遞在她手裏,道:“你自己比一比去!這是那小賊適才射雁的箭。”

田青文接過羽箭,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兩手發顫。曹雲奇在她身旁,一直瞧她的時候多,望敵人的時候少,見了她這副神情,不禁又喜又怒,喜的是眼見陶子安性命難保,怒的是她對那小賊顯然情意甚深。他脾氣暴躁,越想越惱,正待出言譏刺,阮士中在他肩頭一拍,向著在東首把守的那人背心一指。

這時田青文與周雲陽已伏下身子,停步不進。阮殷曹三人各自認定了一名敵手,每人手中都暗扣三枚毒錐,悄悄走近。那毒錐是天龍門世代相傳的絕技,發出時既準且快,而且毒性猛烈,被打中了三個時辰斃命,厲害無比,江湖上送它一個名號,叫作“追命毒龍錐”。

曹雲奇心想:“師叔要我打東首那人,我卻要用毒錐先送了陶子安那小賊的性命,既報師門深仇,又拔了眼中之釘。若是待會將他活捉,夜長夢多,不知師妹又會生出什麽古怪來。”算計已定,越走越近,眼見離敵人已不足五十步,當下伏低身子,凝望著陶子安一起一伏的背影,只待阮士中揮手發號,三錐立時激射而出。

錚的一聲,陶子安手中的鋼鋤撞到了土中一件鐵器。阮士中高舉左手,正要下落,猛聽得嗤嗤嗤數聲連響,旁邊雪地裏忽然射出七八件暗器,分向陶子安等五人打去。

這些暗器突如其來的從地底下鉆出,事先沒半分朕兆,真是匪夷所思,古怪之極。陶氏父子武功了得,暗器雖近身而發,來得奇特無比,但仗著眼明手快,還是各舉鋤鏟打落。望風的三人中一人仰天一摔,滾入山溝之中,兩枚袖箭分從頭頸頂邊擦過,僥幸逃得性命。其余兩人卻哼也沒哼一聲,一枚鋼鏢、一柄飛刀都正中後心,撲在雪地裏再不動彈。

這一下變起倉卒,陶氏父子固然大出意料之外,阮士中等也是驚愕不已。

陶子安的父親“鎮關東”陶百歲罵道:“鼠輩,敢施暗算!”這一聲宛若憑空起了個響雷,威猛無比。只見身側雪地中刀光閃動,從地底下躍出四人。

原來這四人早知陶氏父子要到此處,在雪下挖了土坑,已等候數日。四人守在坑中,坑上用樹枝蓋了,白雪遮住,只露出了幾個小孔透氣,旁人哪裏知曉?

陶氏父子拋下鋤鏟,急從身邊取出兵刃。陶百歲使的是一根十六斤重的鋼鞭,陶子安則用單刀。那滾在山溝裏的馬寨主怕敵人跟著襲擊,在山溝中連滾數滾,這才躍起,他手中本來拿著一對鏈子錘。

看敵人時,見當先一人身形瘦削,漆黑一團,認得是北京平通鏢局的總鏢頭熊元獻,此人精熟地堂刀功夫。飲馬川山寨曾劫過他鏢局的一支大鏢,熊元獻使盡心機,始終沒能要回,是以雙方結下梁子。另一個女子,約莫三十二三歲年紀,馬寨主識得她是雙刀鄭三娘。她丈夫本是平通鏢局的鏢頭,在飲馬川眾寨主劫鏢時刀傷殞命。此外是一個胖大和尚,手使戒刀;一個紫膛臉漢子,使一對鐵拐,均不相識。想來都是平通鏢局邀來的好手,埋伏在這裏以報昔日之仇了。

陶百歲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夫手下敗將。除了姓熊的鼠輩,武林之中,原也沒人能做這下賤勾當。”這話雖是斥罵熊元獻,但殷吉聽了,不禁臉上一熱,斜眼看阮士中時,只見他雙目凝視谷中敵對雙方,對這句話直如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