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6頁)

寶樹和那漢子說著話,當先而行,轉過了幾株雪松。只見前面一座五開間極大的石屋,屋前屋後都是白雪。

眾人進了大門,走過一道長廊,來到前廳。那廳極大,四角各生著一盆大炭火。廳上居中掛著一副木板對聯,寫著廿二個大字:

〖不來遼東 大言天下無敵手

邂逅冀北 方信世間有英雄〗

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鳳深慚昔年狂言醉後塗鴉”。

眾人都是江湖草莽,也不明白對聯上的字是什麽意思,似乎這苗人鳳對自己的外號感到慚愧。每個字都深入木裏,當是用利器剜刻而成。

寶樹臉色微變,說道:“你家主人跟金面佛交情可深得很哪。”那長頸漢子道:“是!我們莊主跟苗大俠已相交數十年。”寶樹“哦”了一聲。

劉元鶴一顆心更是怦怦跳動,暗道:“來到苗人鳳朋友的家裏啦,我這條老命看來已送了九成。”片刻之間,兩只手掌中都是冷汗淋漓。

各人分別坐下,那名漢子命人獻上茶來,站在下首相陪。

寶樹說道:“這金面佛當年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原也太過狂妄。瞧這副對聯,他自己也知錯了。”那長頸漢子道:“不,我家主人言道,這是苗大俠自謙。其實若不是太累贅了些,苗大俠這外號之上,只怕還得加上‘古往今來’四字。”寶樹哼了一聲,冷笑道:“嘿!佛經上說,當年佛祖釋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稱‘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稱獨尊’,這句話跟‘古往今來,打遍天下無敵手’,倒配得上對兒。”

曹雲奇聽他言中有譏刺之意,放聲大笑。那長頸漢子怒目相視,說道:“貴客放尊重些。”曹雲奇愕然道:“怎麽?”那漢子道:“若是金面佛知你笑他,只怕貴客須不方便。”曹雲奇道:“武學之道無窮,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他也是血肉之軀,就算本領再高,怎稱得‘打遍天下無敵手’七字?”那漢子道:“小人見識鄙陋,不明世事。只是敝上說稱得,想來必定稱得。”曹雲奇聽他言語謙下,神色卻極是不恭,心中怒氣上沖,心想:“我是一派掌門,焉能受你這低三下四的傭仆之氣?”當即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來貴主人算得第一了?嘿嘿,可笑!”那漢子道:“這個豈敢!”伸手在曹雲奇所坐的椅背上輕輕一拍。曹雲奇只感椅子一震,身子向上一彈。他手中正拿著茶碗,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脫手掉落,眼見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漢子俯身一抄,已將茶碗接住,道:“貴客小心了。”曹雲奇滿臉通紅,轉過頭不理。那漢子自行將茶碗放在幾上。

寶樹對這事視若不見,向那長頸漢子道:“除了金面佛跟老衲之外,你主人還約了誰來助拳?”那漢子道:“主人臨去時吩咐小人,說青藏派玄冥子道長、昆侖山靈清居士、河南太極門蔣老拳師這幾位,日內都要上山,囑咐小人好好侍奉。大師第一位到,足見盛情,敝上知道了,必定感激得緊。”

寶樹大師受此間主人之邀,只道自己一到,便有天大的棘手之事也必迎刃而解,豈知除了自己之外,主人還邀了這許多成名人物。這些人自己雖大都未見過面,卻都素來聞名,無一不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高手,早知主人邀了這許多人,倒不如不來了,那金面佛苗人鳳更是遠而避之的為妙;兼之自己遠來相助,主人卻不在家接客,未免甚是不敬,心下不快,說道:“老衲固然不中用,但金面佛一到,還有辦不了的事嗎?何必再另約旁人?”那漢子道:“敝上言道,乘此機會,和眾家英雄聚聚。興漢丐幫的範幫主也要來。”寶樹一凜,道:“範幫主也來?那飛狐到底約了多少幫手?”那漢子道:“聽說他不約幫手,就只孤身一人。”

阮士中、殷吉、陶百歲等均是久歷江湖之人,一聽雪山飛狐孤身來犯,而這裏主人布置了許多一等一的高手之外,還要去請金面佛與丐幫範幫主來助拳,都想這雪山飛狐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用不著對他如此大動幹戈。眼見這寶樹和尚武功如此了得,單是他一人,多半也足以應付,何況我們上得山來,到時也不會袖手旁觀,只不過當時主人料不到會有這許多不速之客而已。

其中劉元鶴心中,卻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原來丐幫素來與朝廷作對,在幫名上加上“興漢”二字,稱為“興漢丐幫”,顯是有反清之意。上個月禦前侍衛總管賽總管親率大內侍衛十八高手,將範幫主擒住關入天牢。這事做得甚是機密,江湖上知者極少。劉元鶴自己就是這大內十八高手之一。今日胡裏胡塗的深入虎穴,定然是兇多吉少。

寶樹見劉元鶴聽到範幫主之名時,臉色微變,問道:“劉大人識得範幫主麽?”劉元鶴忙道:“不識。在下只知範幫主是北道上響當當的英雄好漢,當年赤手空拳,曾以‘龍爪擒拿手’抓死過兩頭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