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行漫道(第2/9頁)

“你自己的兒子?”谷縝忽地拍案而起,高聲叫道,“誰是你兒子?沈秀才是你兒子,我和你有什麽幹系?他媽的,沈秀就是我殺的,兩百棍還少了,該打一萬棍,打成一團肉醬喂狗吃!”不待商清影答話,拂袖便走,一陣風沒了蹤影。

商清影被這一番話噎在哪裏,身子一晃,忽地暈了過去。陸漸將她抱在懷裏,不知如何是好。趙守真鬧了個沒趣,只好悻悻告辭。

回到臥室,商清影醒了過來,拉住陸漸落淚道:“漸兒,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兒子,縝兒……縝兒我不認他了。”陸漸啞口無言,半晌道:“媽,你誤會他了。”商清影道:“我怎麽誤會他?若不是他害了秀兒,秀兒怎麽會罵他一夜?秀兒不是我親生的,但我養他愛他,就如親生的一樣。不料他……他竟死在我的親生兒子手裏……”

陸漸剛要辯解,又被母親打斷:“縝兒的脾氣我知道,他那麽厲害的人,十個秀兒也鬥不過他,秀兒死得好慘,我一想起來,心子就跟針紮一樣。漸兒,你替我去一趟城裏好麽?到牢裏把秀兒的屍骸要出來好好安葬。”

陸漸心想:“沈秀之死,自作自受,媽為這事跟谷縝鬧翻,實在太不值得。”口中不便多說,唯唯退出門外。走了十來步,就看谷縝堵在前面,目光銳利,像要殺人,正想勸說,谷縝搶著說:“她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去給沈秀收屍,你我兄弟就做不成了。那王八蛋就該拖去喂狗,我已經叫趙守真去辦了。”陸漸瞠目結舌,支吾道:“那怎麽行?”谷縝咬了一口白牙冷笑道:“怎麽不成?反正我打小就沒媽,過去沒有,將來也沒有。”說到這裏,甩手就走。

陸漸趕上去道:“你上哪兒?”谷縝亦不做聲,快步走出莊外,一直走到後山的一棵大樹下面,俯身挖出一只楠木嵌玉的匣子,緊緊抱在懷裏。

“那是什麽?”陸漸微感詫異。谷縝悶聲說道:“我爹的骨灰。”

“谷島王的遺骨?”陸漸大為震驚,忙沖著盒子拜了三拜,起身問道,“你怎麽將骨灰埋在這裏?”

谷縝嘆道:“你往後看。”陸漸回頭望去,得一山莊盡收眼底,只聽谷縝悶悶說道:“爹中毒死的,屍身朽壞,不可保存,只好荼滅成灰。這骨灰本應送回東島,可我私心設想,他若地下有知,也許更加歡喜這兒。這裏看得見得一山莊,也看得見商清影。”

陸漸心中感慨,嘆道:“你跟媽鬥氣,又何必驚動島王英靈?”谷縝恨恨道:“她都不認我,爹又何必留下來?”陸漸道:“那是媽的氣話。”谷縝怒哼一聲,冷冷道:“管她什麽話,反正母子之情,今日作罷!”

陸漸不禁怔住,他知道谷縝看似皮裏陽秋,其實胸有城府,決心不下則已,一旦下定決心,決無更改之理,此話一出,自己說破了嘴,也是無濟於事。正沉默,道上一匹快馬向莊內馳來,谷縝咦了一聲,奔下山去。

可是走了兩步,谷縝忽又停下,看了一眼木匣,長嘆一聲,轉回樹下,將木盒重新埋好,起身說道:“此去兇吉難料,我若活著回來,再行遷葬不遲。”陸漸一邊沉默,心裏卻想:“谷島王若地下有知,只怕除了這兒,哪也不願去的。”

二人心緒萬千,下山回到莊內,傳信的弟子焦急難耐,正在堂前徘徊,見了兩人,急忙遞上書信。谷縝展開一瞧,眉頭大皺,吩咐請西城眾人前來商議,陸漸問道:“可有萬歸藏的消息?”谷縝道:“有三個。”陸漸心中大奇,這時蘭幽前來,說道姚晴醒了,陸漸便尋借口,告辭回房。

一離谷縝,陸漸急喚燕未歸前來,著他火速趕往南京,務必截在趙守真之前搶到沈秀的屍骸,不可任由谷縝唐突。燕未歸得令,苦著臉說:“要是谷爺知道,小奴可就慘了。”陸漸正色道:“人死罪消,無論沈秀有多大的罪過,死了就該一筆勾銷。谷縝此事做得不對,他若罵你,你只管推到我的頭上。”燕未歸無奈點頭,施展腳力去了。

陸漸轉身來到姚晴房裏,姚晴醒來不見陸漸,正發脾氣,見他進來,心中又喜又怨,紅著眼說:“你去哪兒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歡喜了?”陸漸苦笑道:“我有事走開一陣,怎麽就成盼你死了?”姚晴道:“你還有理了?你丟下我一個,我一著急,不就活不成啦?”

陸漸嘆一口氣,拉住她手,默默注視,短短兩三日的工夫,少女又消瘦了許多。陸漸胸中酸楚,尋思:“她病成這樣,不免脾氣古怪。”強笑一笑,說道:“阿晴,你責怪得是,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