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肉(第4/27頁)

直至今日,學者們仍就復合弓出現的時間爭論不休。如果對一塊蘇美爾的石碑解釋正確的話,也許早在公元前第三個千年時,人就開始使用復合弓了;到公元前第二個千年,復合弓的存在已是不爭的事實,因為現存於盧浮宮的公元前1400年的一個金碗上明明白白地刻有它特有的洋蔥形或“反曲”形狀——那是我們所熟悉的“丘比特的弓”的形狀,在華托和布歇筆下,法國的廷臣被丘比特的箭射中後個個神魂顛倒。復合弓不可能一下子出現,它的結構十分復雜,和戰車一樣,一定經過了幾十年,甚至幾世紀的多次改進,才最後定型。它在公元前第二個千年達到完善後,直到19世紀被更好的武器取代之前從未有過變化(最後使用它做戰爭武器的是滿洲旗兵)。它包括一段細木條,或由幾層木頭壓成的木條,外側(“弓背”)用膠粘上一段有彈性的動物筋,內側(“弓腹”)粘上成條的可壓縮的動物角,通常是野牛角。膠用熬化的牛筋和牛皮做成,加上少量用魚骨和魚皮熬制的漿汁,塗上後可能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幹透,塗抹時必須嚴格控制溫度和濕度……制膠和上膠需要很高的技巧,經常成為一種神秘的、半宗教的儀式”。

制作復合弓首先要準備好5塊普通的或疊壓的木條——一塊中央把手、兩塊延伸柄、兩塊弓端。把它們粘在一起形成木頭“骨架”,然後用蒸汽熏壓成弧狀,以後安弓弦就安在翹起的兩端。下面要把蒸汽蒸過的成條的角粘在“弓腹”上。接下來把弓彎成圓形,把翹起的兩端對起來捆牢,在“弓背”粘上動物的筋。然後就讓它慢慢地“醒”,只有當它的一切部件都牢牢地成為一體後,才解開捆住它的繩子,給它上弓弦。給放松了捆綁的復合弓安弓弦需要很大的力氣和技巧;弓的“拉力”通常以“磅”計算,一張復合弓的拉力可以達到150磅,而用一根小樹做的簡單弓或“單體弓”的拉力就弱得多了。

長弓的拉力和復合弓不相上下。到中世紀末,西歐的制弓匠學會了使用把樹木的心材和邊材合在一起的材料來制弓;它的原理也是利用彈力和壓縮力的互相作用,箭手拉開弓時積蓄了壓縮力,手指一松即釋放了所積蓄的能量,使箭飛射出去。然而,長弓的缺點也正在於它太大了,只能由步兵的弓箭手使用。復合弓比較短小,安好弦後只有從人的頭頂到腰部那麽長,因此最適合在戰車上或在馬上使用。復合弓的箭比長弓的箭輕,最理想的重量是一盎司,但仍能達到300碼的射程(記錄表明,依慣性飛行時飛得更遠),準確度也很高,100碼開外就能穿透鎧甲。箭輕反而更好,牧民武士可以攜帶大量的箭——箭囊裏能裝50枝箭,通過向敵人發射箭雨使其無還手之力,因此而贏得戰爭。

戰車弓箭手或馬上弓箭手的簡單裝備3000多年來一成不變。最核心的是弓、箭和放箭時保護拇指皮膚的扳指兒;重要的配件有箭囊和弓盒,用來保護弓箭不受溫度和濕度變化的影響(溫度和濕度都會降低弓箭的射程和準頭)。這種裝備在對復合弓箭手的最早描繪中可以看到,今天在伊斯坦布爾的托普卡比宮展覽的18世紀奧斯曼蘇丹王王室寶器大部分都是復合弓裝備。馬背上的人的世界中還有許多其他東西也一成不變,包括帳篷、地氈、炊事用具、服裝和遊牧民族的簡單家具。遊牧的牧民把東西裝在箱子裏,把兩個箱子用繩子連起來,一邊一個馱在牲口背上,他們使用的鍋和燒水壺是圓底的,便於摞在網籃裏;突厥人用作戰鼓的銅鼓其實就是在遊牧民族用的大鍋口上繃上皮子做成的。

除了裝備和對動物習性的熟悉,隨時可以拔營出發也是戰車武士善於侵略性作戰的原因。一切戰爭都需要運動,但對習慣定居的人來說,哪怕是短距離的運動也困難重重。他們的裝備笨重難移;他們缺少可隨時征用的運輸手段,尤其是拉車的牲畜,因為田裏的活計也需要牲畜;人和牲口的口糧都散碎而不易運輸。習慣定居的人受不了露宿,但又沒有帳篷;天氣不好時,他們要躲避雨雪,沒有防水的衣服;吃飯要定時,還要做熟。農民比工匠能吃苦,希臘人認為,農民因為從事叫作“ponos”的辛苦農活,所以鍛煉得最適合打仗;但即使是農民和遊牧的牧民相比也太嬌氣。牧人總是在運動中,吃喝要抓時間,無論刮風下雨都在路上,只需要最起碼的生存條件。他的全部財產一聲令下即可馬上打包,他的口糧隨著他拔營起寨逐水草而行。即使是特別受上天眷顧,冬夏有固定草場,可以按季節趕著畜群遷移的牧民也比定居的農民能吃苦得多。在貧瘠的大草原上,古時候各個遊牧部落必須為了不多的幾塊牧場你爭我奪,練成了世界上最強悍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