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換太子,根除隱患(第5/12頁)

尤其是杜正倫,年紀輕輕便名揚天下,經歷隋亡唐興,投效秦府,甚得李世民的器重,早在貞觀十年便升至中書侍郎,兼太子左庶子,輔佐太子李承乾,那時的他出入兩宮、頗有權勢,距宰相之位只一步之遙。惜乎世事多舛,李承乾謀反被廢,李世民嚴懲東宮之人,一大批官員倒了黴,杜正倫也被流放到遙遠的驩州(今越南義安),直至李治登基才起復,但也只當了兩任僻遠之地的刺史。然而就在心灰意冷之際命運再度逆轉,廢王立武李治親政,短短三個月時間,先是召他回長安任戶部侍郎,如今又升宰相,簡直冰火兩重天。

這恰恰是李治高明之處——長孫無忌雖退出權力核心,仍有很高聲望,許多親信還在朝中。別家且不論,單其親族子侄就人數眾多,表弟高履行官任太常卿,是九卿之首;長子長孫沖官居從三品秘書監,掌管皇家圖籍;族弟長孫詮娶禦妹新城公主,是皇家駙馬;族侄長孫祥任尚書左丞,參與朝政;其他譬如高審行、高真行、長孫恩、長孫渙、長孫濬等也都身居要職。李治初掌大權,若不壓服這些人何以放手行事?因而必須遴選全心為其效命之人擔任宰相。可無忌身居相位二十多年,細究起來滿朝文武哪個與他沒瓜葛?威望素著的張行成、高季輔都已過世,新親信還沒培養起來,眼下若論信得過的唯有那幫廢王立武的“功臣”和昔日東宮親信。可“功臣”盡是有才無德之輩,潛邸舊屬又資歷淺薄,提拔李義府和薛元超已經惹來不少非議,不能再孟浪。

這種情勢下起用杜正倫可謂另辟蹊徑、獨具慧眼。他乃李承乾舊人,本就有處置政務的經驗,而且流放多年與無忌一派沒有瓜葛;更妙的是他雖姓杜,卻非京兆杜氏,而是河北洹水人,科舉出身又正合李治的為政思路,品行也比許敬宗等人好。這不正是眼下最需要的人嗎?

皇諭縈繞在耳,杜正倫好半天才從震驚中緩醒,繼而急匆匆跪爬出班:“蒙陛下錯愛,但臣惶懼不敢領受。”

“為何?”

“昔日獲罪先帝,遭……”

“好了好了。”李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當年的事莫再重提,朕所思所想乃現今國家所需。難道您不願為朕效力?”

“不不不!”

“既如此就該當仁不讓,豈可畏首畏尾、妄自菲薄?宰相之任非卿莫屬,就這麽說定了。”

“這……”杜正倫渾身顫抖,不是懼怕,而是激動;多年的流放生活催白了他的鬢發、消瘦了他的身體,但胸中那團渴望建功立業的欲火卻未曾熄滅,甚至隨著歲月的磨礪愈加熾熱,見皇帝如此以誠相待,他不禁哽咽道:“臣得蒙陛下厚恩,寬宥於茅椽,必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李治把這個失勢的人從絕望中拯救出來,要的就是感恩戴德竭力報效。見此情形他心中甚喜,挺身而起,不僅對杜正倫,也對滿朝官員朗聲道:“日月逝矣,時不我與;尺璧非寶,寸陰是競。朕繼位已六年,邊疆未勝、百姓未安,多少興邦利國的大事等著朕與列位臣工去做。創業不易,守成更難。往事已矣,咱們君臣皆需夙興夜寐實心任事,大唐的興盛指日可待!”這番話雖不免把方才種種粉飾之辭戳破,卻也真正流露出他的雄心壯志。

文武百官齊聲高呼:“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哈哈哈……散朝!”伴著爽快的笑聲,李治邁著昂然的步伐離殿而去。

劉仁軌走出太極殿,望著蔚藍天空中那輪耀眼紅日,本有些寒意的心又漸漸溫暖了起來。經過這次朝會他對李治已有定見——當今天子絕非昏主,也非庸庸碌碌之輩,雖然還未建立什麽功業,但他胸懷壯志、腹有機謀,又有審時度勢之能,其才智絕非“守成”二字所能估量!

不過……

作為剛剛被提升的官員,劉仁軌對李治懷有感激;作為出身寒門的讀書人,他對李治打擊權貴的做法更不乏認同。但他在慶幸之余也覺得這位年輕君王有不少毛病——許敬宗資歷雖老威望不高,是有名的乖張之人;李義府雖不熟識,但觀其言行也非德行高潔之輩。這些人皆非正道之士,可與適道,未可與立,若視為股肱就不妙了。再者天下之事貴在開誠布公,朝堂本來是公開議政的地方,倘若什麽事都私下商量好,然後惺惺作態,又豈是為君之道?還有那位堪稱後宮傳奇的武皇後,又殺後妃又上奏疏,插手的事是不是太多了?牝雞司晨,惟家之索。漢之呂雉、晉之南風、齊之胡後、隋之獨孤,從古至今後宮幹政惹麻煩的例子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