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4頁)

亞西比德自豪地為自己奢靡的生活方式和導致了曼丁尼亞戰役的政策辯護:“我將伯羅奔尼撒半島最強大的幾個國家聯合起來,既沒有給你們造成很大威脅,也沒讓你們花費多少。我讓這些國家在一天之內拿自己的全部去冒險。由於那一天的事件,它們直至今日仍然不能自信滿懷地行事。”(6.16)

關於遠征的實際前景,亞西比德和他的對手一樣,充滿了偏見。但是,他的論辯更有力。他說,西西裏島的希臘城邦極不穩定,而且缺乏愛國主義決心。他表達了自己的信念,即雅典的外交手段一定能將這些城邦以及仇恨敘拉古的西庫爾蠻族爭取過來。亞西比德分析希臘大陸局勢,說斯巴達人毫無希望也缺乏主動性。斯巴達人沒有艦隊可以挑戰雅典的龐大艦隊,所以他們對阿提卡能夠造成的傷害不會超過之前的歷次入侵。除非在海上發生了天大的災難,戰略平衡絕不會向不利於雅典的方向傾斜,而目前他們拿去冒險的僅僅是60艘戰船而已。

亞西比德強調了支持盟邦的必要性。“我們有什麽說得過去的借口,可以讓自己畏縮?我們如果不去援助西西裏島的盟邦,如何為自己辯護?我們必須援助他們,因為我們發過誓。”(6.18.1)隨後他對雅典及其帝國的性質做了一個新穎的分析。他提出,即便僅僅為了維持自己現有的成果,雅典人也需要為了自己的盟邦而采納積極主動的政策。“我們就是這樣建立了自己的帝國,其他擁有帝國的民族也是這樣建立了他們的帝國,即總是積極援助那些向我們求救的人,不管他們是希臘人還是蠻族。”(6.18.2)采納目標有限的和平政策和專斷地對帝國邊界設定限制,這樣做的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亞西比德隨後講到了他設想的西西裏遠征的更大目標。他堅持認為,在西西裏島的勝利將有助於雅典人主宰整個希臘。在戰爭的第二年,伯裏克利曾表達過類似的想法,但他這麽說是為了恢復“灰心沮喪到了非理智地步”的雅典人的自信,以便鼓勵他們去打一場他們輸不起的戰爭,而不是為了發動遠征、開疆拓土。

亞西比德結尾的論點帶有詭辯學派的印跡。詭辯學派是修辭學和其他技藝的教師,向當時的富裕青年傳授這些本領,他們將自然世界與人類社會習俗的差別看得很重。他說,雅典與其他一些國家(很顯然,斯巴達是與雅典截然相反的例子)不同,天性活躍,因此不可能采納消極政策。長時期的和平與無所事事會消磨那些令雅典如此偉大的技能和品質,但違背天性的結果會更加嚴重。“一座活躍的城市若是轉變為消極和無所作為,就會很快被消滅掉。對這些人民來說最安全的做法是,與自己的性格和習俗保持和諧,如此行事。”(6.18.7)這是一種了不起的修辭巧計,給一項大膽的冒險事業塗上了保守的色彩。

尼基阿斯意識到,亞西比德的演講增強了雅典人對遠征的渴望,於是不再誠實地辯駁,而是直截了當地欺騙。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用同樣的論點勸阻他們參加遠征,但他覺得如果他誇大遠征所需的兵力,群眾也許會知難而退”(6.19.2)。這讓人聯想起他在前425年的詭計,當時一群斯巴達士兵被圍困在斯法克特裏亞島,尼基阿斯提議把將軍職位讓給克裏昂,因為他相信克裏昂會拒絕並喪失公信力。在前415年的公民大會上,他的目的是讓雅典人清醒,手段則是讓他們理解此次行動規模之巨大,以便打擊亞西比德。尼基阿斯的兩次花招都失敗了,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他用尖刻的嘲諷批判了亞西比德所描繪的羸弱而內鬥不休的西西裏島形象,轉而描繪了一個強盛、富裕、軍力強大、敵視雅典且嚴陣以待的對手。敵人占據極大的兵力優勢,本地有糧食可以供養軍隊,並且有充足的馬匹可供騎兵使用;而雅典人投票決定派遣的小艦隊沒有糧食和馬匹。他指出,敵人的騎兵可以輕松地將缺乏給養的雅典遠征軍困在海灘上。冬天到來之後,遠征軍與雅典城之間的通信聯絡可能需要四個月之久。雅典若想得勝,就需要數量龐大的戰船和補給船、大量重步兵,以及許多輕裝部隊以便對付敵人的騎兵。他還堅持說,遠征還需要巨額軍費,因為塞傑斯塔人承擔遠征軍費的承諾是不能完全相信的。

尼基阿斯繼續說,即便雅典人確實投入了這麽大的軍力,勝利也不會輕松得來。派遣遠征軍就像是派人到遙遠的敵境開辟殖民地一樣。這樣的冒險需要周密的計劃和好運氣,但既然運氣不是凡人能掌控的,就需要依賴謹慎而仔細的籌劃。“我認為,我提議的這些準備工作能夠為國家和那些參加遠征的人提供最大的安全保障。但如果有人不同意,我願意把我的指揮權交給他。”(6.23.3)